妹妹生病了-陳貞志

照片一、紅毛猩猩妹妹之居住環境

妹妹的急性腎衰竭問題在經過所有人的努力後已經完全復原了,但是仍然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圍繞著我們:「導致她疾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在疾病的治療過程中,我們已經收集了很多血液的樣本,而且也對妹妹居住的環境仔細觀察;妹妹的籠子位於飼主陳先生住家的中庭(照片一),籠子的旁邊是一條沒有蓋子的水溝,當我們在為妹妹進行診療的時候,最常看到的情況就是一隻隻肥大的溝鼠從水溝裡爬出來,大大方方的在中庭空地上享用妹妹的食物,(當我們有一群人在的時候,這些老鼠已經如此目中無人,不難想像其他沒有人在的時間,老鼠會是如何)而我們也確實在籠子周圍看到許多老鼠的糞便。所以在一開始診斷妹妹疾病的時候,我們就朝老鼠傳播的疾病方向著手,而第一個懷疑的疾病就是鈎端螺旋體,這是一種由老鼠攜帶並傳播的細菌,這種細菌對於老鼠並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可是對於人或其他如靈長類動物或是食肉目動物卻有嚴重的致病性甚至導致死亡,而症狀主要就是急性腎衰竭。因此我們治療妹妹的時候即先給予針對鈎端螺旋體有效的抗生素,同時,我們也將採集到的血液送驗,以確定我們的診斷,可是實驗室檢驗的結果,又再度讓我們陷入一團迷霧當中,結果是陰性的,也就是說妹妹沒有感染過鈎端螺旋體。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急性腎衰竭呢?對於紅毛猩猩或其他靈長類,有關急性腎衰竭的疾病科學資料少的可憐,所以我將資料搜尋的範圍擴展到人類醫學,並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將我們所有的檢驗報告及臨床症狀進行反覆的比較,最後,我們決定開始進行漢他病毒的檢測,由於漢他病毒在人屬於高度致死性的疾病,而過去台灣地區也很少發現過漢他病毒感染的案例,所以要找到可以並且願意幫我們進行檢測的單位並不多(事實上在台灣只有兩個單位可以執行),幸好我們跟其中一個單位(國防醫學院預防醫學研究所)有合作關係,而他們也願意幫我們進行檢測。漢他病毒跟鈎端螺旋體有許多類似的地方,都是由老鼠所傳播而且造成的,主要症狀就是急性腎衰竭,在等待了幾個星期後,結果出爐了,漢他病毒的抗體檢測是強烈的陽性反應。

由於這是全世界第一個靈長類感染漢他病毒的案例,所以我們謹慎的做了許多的反覆檢測,並且拿了其他在收容中心裡沒有過相關症狀的紅毛猩猩血液進行陰性對照。所有的結果都指出妹妹真的是感染了漢他病毒,而這個感染的案例又是在台南巿區,這讓我們緊張了起來,因為在台灣從來沒有漢他病毒的案例是在人口密集的巿區被發現的,所以我們開始進行通報,包含動物疾病的防檢疫機關以及疾病管制局,可是所通報的機管沒有人願意受理,甚至有些管理單位還冷言冷語的表示,應該是我們的判斷錯誤!所幸最後在動植物防疫檢疫局長官的協調之下,疾病管制局答應再用妹妹的血液進行他們自己的檢測,而結果當然是陽性,因為我們已經為這個案例進行了許多的重覆確認。

答案出爐了之後,疾病管制局開始進行妹妹住家附近的老鼠漢他病毒帶原的監測,也確實在老鼠身上找到了漢他病毒,而妹妹也成了台灣疾病防疫史上另一則有趣的故事,同時也因為她的案例,使得之後在台灣的動物與人類疾病防疫工作上,有了更緊密的連結,而我們也為這個病例進行科學報告的撰寫,並發表在亞洲地區野生動物疾病的科學研討會上(論文摘要連結),希望讓全世界的科學家或野生動物保育學家知道,紅毛猩猩或其他靈長類也會感染漢他病毒,並且可以為靈長類動物們針對這個疾病進行更好的疾病管理措施。